墓
墓地里最显眼的
墓碑上写着:冯江。
这块墓碑前有很多束⽩花,将周围衬托得更为静谧。
冯一雷看不出表情,或者说面无表情地站立在那里,那些有着情感光环的思想早就已经在不知何时焚化掉了。就像是⺟亲的尸体与她的尸体那样。
那些鲜⾎凝成的

丽罂粟花。
那些人,走得那样决然而痛苦。
——“冯一雷,你是不是没爹啊!”——“听说你是个私生子啊。”
——“你连妈妈都没有啊!”——“什么,你的同⽗异⺟的姐姐进监狱过?”
其实这样的话听多了心里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至少冯一雷是这样想。早就习惯了。
从始至终都是这样。习惯了。习惯了没有⽗⺟,甚至连自己⺟亲的样子都是从照片上找到的。
冯一雷的⽗亲早就死了,到现在他只要一想到四年前的那个画面心里就会有一阵阵的悲伤恐慌感。
毕竟,四年后的今天,也就是⽗亲的祭⽇。
四年了,铺天盖地的变化。
就如同五年前的冯一雷十五岁,而现在又再四年前十五岁的基础上又曾加了四岁一样。十九岁。
四年前,是灌溉他整个青舂的墓。
他想自己已经老了。即使他十九岁。
冯一雷几乎从出生起就明⽩自己的与同龄人不同之处——是一个私生子,这使他从小就不受人


与喜爱。⽗亲冯江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当初他发现冯一雷⺟亲孕怀时软硬相劝不要生下冯一雷,他⺟亲坚决反对,但生下他时难产就死了。冯江也算稍微有点良心,无奈收养冯一雷,没把他送到儿孤院。但当时他已经结婚了,没有办法把冯一雷养在家里,就在外面买了一套七十多平米的小平房,找了个保姆照顾他,只是偶尔趁老婆不再也会偷偷来看看他,买些必要物。
生活也就这样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飞快过去了。
在冯一雷五岁的时候,冯江又一个私生女——冯一冉,也来到了这个小房子里——冯一雷现在还依稀记得,那一天下着冰雹,冰雹无情地打在玻璃上,给人一种“玻璃马上就要碎了”的错觉。自己的⽗亲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走进屋子里,小女孩看他的瞳孔中带着几丝戒备,⾝上的⾐服很新,脸上带着不同于她年龄的冷峻——冯一雷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打了个寒颤。她比冯一雷大一岁,长得特别像冯江。可能是由于以前生活环境的恶劣,使她

格有些怪癖与自闭,喜怒无常。她本来是随她⺟亲的姓,叫秦季黎。季黎寄篱,寄人篱下。后来她⺟亲死了,冯江收养她,才把她名字改成冯一冉的。她说她还是习惯冯一雷叫她秦季黎,虽然这个名字包裹着那段寄人篱下的不堪回忆,但至少也陪伴了她几年。冯一雷一直都觉得她的眼睛很深邃,有着捉摸不透的叛逆的思绪。
冯一冉⺟亲是一个吧女,整天跟那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做些昅毒、卖

等事混生活。冯一冉从出生就住在酒吧里所有吧女住的集体小房里。
“上下铺的

,⺟亲睡上铺,很多的时候,⺟亲晚上不会回来,我也就会闻着浓烈的香⽔气味自己睡了。有的时候⺟亲总是会画着很浓的装,不像我的⺟亲。像一个假人。”
那些吧女们也总是

待她,小小年纪就叫她做这个做那个,⼲得不好还要打她。⺟亲也似乎没有注⼊许多的爱在她⾝上,每次她挨打的时候就只会在一旁冷冷地看,仿佛她是她的累赘。后来她的⺟亲因为昅毒过多而死了,⺟亲死时的场面冯一冉至今还记得:她的脸发蓝,带着僵硬而痛苦的微笑,以一种怪异的势姿躺在地上,周围有许多说不出形状的东西凌

地散落在⾝边。其她的女人一看到这个场面都已经吓哭了。
可冯一冉却没哭。
她只说自己有幸才在这个世界

立至此。那年她七岁,半开玩笑地说的。
那时冯一雷只觉得她真有文学造诣。
冯一雷是喜

与冯一冉聊天的,是因为他们趣兴相投。都喜

听古典音乐。
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同是被人遗弃的孩子。同样的宿命。
冯一冉对古典音乐有着极⾼的天赋,能在瞬间说出某曲音乐用得什么乐器伴奏,冯一雷就不行,但他就是喜

,即便他们在大多的时候只能有幸在马路对面的音像店门口听到。冯江是不会给他们买不是必要的东西的。
他们在附近的一所小学上学,冯一冉比冯一雷大一岁,自然也就比他⾼一级。不知是女孩子在小时候都比男孩子聪明还是冯一冉遗传的基因好,她总是能考到班里的前三名,因为太小,冯一雷也没有把学习放在心上,该考多少还是考多少,到了大点时才觉悟过来要努力学习,再加上冯江也是聪明人,基因遗传得也不错,学习自然也就突飞猛进,基本上在名次这一块已经赶上了冯一冉。
因为他们知道,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学习好,才能得到更多的东西。比如说爱。他们也知道,自己与旁人不同。
他们再大一点时,保姆便不需要了。但还是上小学。
就这样,平静了一段时间,每次放学的时候,冯一雷就会在校门口等着冯一冉,等她一起走,偶尔冯一雷放学晚了冯一冉便会等着他,许多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亲姐弟,甚至是情侣。冯江的老婆不知怎么的,至今没怀上孩子,于是冯江自然也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看冯一雷和冯一冉。说真的,冯江并不讨厌他们,只是对他们的⺟亲感到愧疚,于是只得对他们好。
但冯一雷看得出来,他对他们得,只是愧疚,再没有多余的爱。比如应该有的⽗爱。
不知冯一冉看出来了没。
她那么敏感,应该也早就看出来了吧。
两人终于软磨硬泡地叫冯江给他们买了一个CD机和一大堆CD盘,也算是对他们学习好的奖励。两人抱着CD机,听了一整天。
有时候听着听着,冯一冉就哭了。冯一雷似乎有点措手不及,看她哭得越来越伤心,冯一雷就抱紧她,说姐,别哭了,有我在呢。
冯江他老婆还是怀上了冯江的孩子,怀胎八个月时,不知怎么,发现了冯江的秘密——他在外面还养着一个私生子和一个私生女!
那天她

着个大肚子气势汹汹地来到他们家门前,冯一雷还在屋里写作业,冯一冉给她开的门,刚开了门,冯一冉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那女人的耳光打得眼冒金星。边打还便骂着:“你妈就是个子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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