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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母事略
 吾⺟赵丕贤,南门小碗人氏,成长于小康之家,⺟常说外祖⽗蔵书不少,⺟在其膝下读书不少,我家仿佛有民国版本的《聊斋》,⺟亲说,这也是我的嫁妆之一呢。早年,⺟就读万女中,人品俱佳,一手柳体书法似可真,能吃苦,逢周末,必徒步回家。初解放,缺文化人,⺟作了教师,乃情理中事,因成份⾼,于是政治上有些惭愧,只能教数学之类的科目,万女中没设珠算课,这好办,⺟亲便向村上会计请教,刻苦自学,加减乘除,很快也就游刃有余了,⽩天忙完工作,夜间总要读书,记得读的是《红楼梦》、《家》、《舂》、《秋》…,冬⽇,北风呼呼直吼,夹作老鸹的啸叫,⺟亲便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隙处用纸糊上,室內清灯之光,红红的,⺟亲靠在头,捧着厚厚的书,很是专注的样子,我此时觉得⺟亲真象个女神,显得圣洁而美好,⺟亲看了看我,目光极柔和,⺟亲说:儿子,还没睡着吗?我抱着⺟亲的脚,极是暖和,不由甜甜睡去,后来,⺟亲爱读的《红楼梦》一类的书,‮夜一‬之间,被说成是坏书,这些坏书的结局是在烈火中永生,⺟亲的枕边只剩下一本成语了。翻了多少遍,谁也说不清。数十年里,⺟亲一直教数学,我觉得⺟亲教语文会更出⾊,⺟亲不在意,尽⽇只是尽心尽力地工作,⽇子就这么过,仿佛是一九七八年,⺟亲到万市开了一回地区先进教师代表大会。带回的奖状什么的,也没挂在墙上,我想,⺟亲教书不错,想着也就⾼兴起来了。

 文⾰中,我的二哥、三哥在一个村校帽子班念初中,那时成绩好不是升学的重要条件。想到念⾼中万难。二哥便自行放弃而改学砖工以此糊口,三哥呢,大着个脑瓜很聪明,各方面都很不错,初中毕业历经西天取经一般不容易的系列波折后,总算进了⾼中教室,而⽗亲正作该班班主任,教语文,可一⽇事变,上面来人,说人数超编,人多了,多出谁呢?这好办,三哥成份⾼,请出吧!更可况三哥吃的供应粮,屎却拉在自家茅房,私字当头,读什么⾼中,找什么理由,单这,行了,政治气候之下的小三哥,一如猫爪之下的鱼儿,听候‮布摆‬,可怜而无助,⺟亲为之大病一场。病中的⺟亲梦呓中说:上面不是说成份⾼的可以允许个别作为代表读⾼中吗?我几个儿子咋一个也念不上⾼中呢?那时的我,并不懂⺟亲,我觉得这读书也不是个什么美差事,稍不注意,人家就追着你骂地主儿,狗嵬子。我觉得⺟亲犯不着这么呕气。

 七十年代末,邓小平负责教育工作的主持。读书考学兴看成绩了,当时我贪玩正打上风,记得曾撇开功课自制一三轮车。以木板、滑轮、螺丝组装,殚精竭虑。作品很是満意,常邀同伴玩这个,乐此不疲,⺟亲正⾊道。“你不好好念书,当心我给你砸了”⺟亲的态度,吓跑了我的同伴,我恨恨地顶撞地一句“你敢”天哪,我这话有多出格,⺟亲咋不敢呢?只见她拿了柴刀,照要紧处就是几刀,我的车也就瘫了。当时我大哭。哭得肝胆出,哭得昏惨惨似天将坠。而⺟亲,只是不理会。我便止了哭,心生仇恨,用小刀在桌上刻下深深一痕,我心里说:“我记着呢,我会报复的,你毁了我心爱的车”

 时间真快,一晃,我已作人⽗,我还来不及报复却先已体会到了⺟亲对我严厉乃是希望我好,⺟亲现已年近八旬,行动不便,如要说报复,我确时俱备了“报复”老人家的能力。然作为儿子,在生我养我的⺟亲面前,我是这么“报复”老人家的,有时给⺟亲买好吃的,常去探望她。陪她说些话,偶尔孙子顽⽪让老人家生气了,我会无原则站在⺟亲一边,训斥小东西,总之,能让⺟亲的心慰贴、灿烂,就是儿子的心愿。

 感谢⺟亲的严厉,⺟亲一生为儿女们付出得太多,作儿女的,感谢还来不及,说什么报复,那简直是幼稚的儿时,混蛋说的混涨话而已,我想,慈爱的⺟亲深深地了解她的儿子,看了这些文字,⺟亲会宽容,欣慰地一笑的。

 但愿如此。

 我热爱我亲爱的⺟亲。  M.UkU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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