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影掠过京城街道,飘飘绕绕,来到城外树林。玄⽟纵⾝一跃,没⼊树林之中。只见枯叶狂舞,

风阵阵,狄霄和一⾝红蟒袍的元傲风由尚书府追至此处,

换了一眼,停步不前。
玄⽟蔵⾝树林,见两人惊疑,不由得蹙起眉头。狄霄还担心霍草儿若归天,元傲风会活不下去呢,照她看来,若是霍草儿一命呜呼,元傲风八成会⾼⾼兴兴地娶文鸢为

。
都是负心人,天下没一个例外!
铁铁相击的嗓音破空传出“元傲风,不敢追了吗?可怜霍草儿一片痴心,为了救你,自己喝下了⾎鸠毒,甘心以命代你,而你呢,小小一阵风儿,就把你惊得忘了霍草儿了!
元傲风⾝为名医,自然知道⾎鸠毒是过肠必死的剧毒。他心头一痛,冷着声音道:“你把草儿蔵到哪去了?”
“蔵?我蔵她做什么?我好心把她放在树林里,是她自个儿笨走不出来,困死了,又关我啥事?”她冷冷地啐道,目光却紧瞅着狄霄。
今⽇过后,她便能断了与五毒教的牵扯,当个平凡普通的女子。只是他能接受她吗?
狄霄四下打量了一下,发觉此处亦是依照五行八卦所布下的奇阵,与湖州⽟儿所居竹林有异曲同工之妙,心下对⽟儿与此事有关的想法再无怀疑。
他见元傲风⾝形一晃,要向林中闯去,忙伸手拉住他“在这边,冷静点。”
元傲风脸现愧恼之⾊,狄霄知道他是挂心霍草儿安危,失了平⽇理智,于是庒低声音安慰道。“不碍事,莫再听信玄⽟的随口喳呼,自

阵脚。”
她随口喳呼?!她可没对他说过半句话谎言呢。反倒是他自己,一得知她是五毒教徒,之前的信誓旦旦便全成过往云烟。
玄⽟冷冷一笑“我随口喳呼?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世人总爱把真做假,把假做真,还真累了我这等真心人。元傲风,我从不打诳骗人,霍草儿我是努力救过的,不过她自己解药不喝,偏要喝毒药,我除了成全她,还能如何?你说是吧。”
元傲风不再听玄⽟说话,定下心来算着步伐,脚下谨慎地走着,不一会儿,风势弱了,枯叶不再飞舞,却见眼前树林密密,竟是无路。狄霄跟在他⾝旁,脚下一转,两人俱向生门行去,果真风景一变出现了一条羊肠小径,再行不久,却又见枯叶飞扬,竟是又回到了原点。
玄⽟见他们在树林中直绕圈子、不噤⾼兴万分,


玄风阵是她的得意之作,除非她刻意放⽔,否则十人有八人会困死在这阵中。
红菱

角微扬,玄⽟笑得乐不可支“好玩吗?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先生先死,先死先生,元傲风,你在其中

惑个什么劲?”
元微风心下一凛,迳向死门闯去,狄霄要阻挡己然不及,树木忽然移动,顷刻间已不见元傲风踪迹。
狄霄一急,提声喝道:“玄⽟,你要敢伤少爷,我定不饶你!”
玄⽟沉默了一会儿,锣铁嗓音竟带无奈之意“你本就不饶过我,我伤不伤元傲风又有何差别?”
狄霄略一蹙眉,心中惦着元傲风安危,不愿与玄⽟多费

⾆,暗数步伐,决定再次闯阵。
照着原本计划,玄⽟此刻便该离开树林,与道鸿会台,然而看着狄霄在阵式中

闯

绕,她

本放不下心,怕他会一个不小心深陷阵式之中,遇到危险。
果然,狄霄绕了几圈寻不到出路,心下焦躁,最后竟往风疾之处行去。
玄⽟忙飞⾝而下,挡在他面前“喂,别往那!”那处是此阵最琊奇之处,他要是闯进,连她都救不了。
狄霄见玄⽟现⾝,无暇多想她为何出声阻止,手腕敞动,辟琊剑已破空刺来。
她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招,狼狈避过,绸扇挥开还了一招“狄霄,你打我作啥?”
“报仇!”狄霄剑招连绵不绝,撒成漫天剑网,

取她

命。
“狄家庄又不是我灭的!”玄⽟左躲右闪,忍着不施放毒物,她不想在这关口又做了让他痛恨的

毒行为。
“是你们五毒教灭的!”狄霄怒吼一声,辟琊剑挥出一朵剑花,剑风凌厉刺向玄⽟面首,却是虚晃一招,趁她凝神接招,门户卖空,剑锋一斜,刺进她左

。
玄⽟吃痛,扇柄击开辟琊剑,他掌风立刻扑进,玄⽟气息窒闷,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真要我

命?”
“狄霄立誓诛尽五毒教徒!”他举起辟琊剑,正要刺进她眉心,忽地剑锋停在半空。
他竟有二只与⽟儿如此相似的眼睛!
狄霄心念一动“你与⽟儿是何关系?”
玄⽟不知他为何迟疑,却很明⽩此刻若让他知晓他心中的⽟儿便是眼前万恶不赦的五毒教总护法,恐怕他会立即杀了她,然后自裁。
“你与⽟儿又是何关系?”玄⽟反问。
就算真要死在他剑下,她也想知道在他心中,她究竟是他的谁。
狄霄一愣,⽟儿的颦笑娇嗔和⾎流成河的狄家庄惨况同时在脑海中翻滚,然后他想起了在修德寺中⽟儿如何形容她与玄⽟的

情,玄⽟又是如何掳走霍草儿,害得元傲风心伤。
他心头一硬,咬着牙道:“仇人!”
辟琊剑再度扬起,玄⽟急忙避开,重伤的⾝子无力再行反击,一进一退之下,面纱竟为狄霄挑去。
他骇然怔立,他没料到玄⽟面纱底下的左脸竟已近溃烂,和绝尘俊美的右脸对比,光天化⽇之下,仍教人感觉

寒。
玄⽟没注意到狄霄的怔愣,她只觉得心痛

裂,在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之后,他竟还当她是仇人。
“你去看看你的仇人为你做了什么!”锣铁嗓音响起,竟带哭意,接着黑纱扬起,飘向林间深处。
玄⽟顾不得与道鸿的约定,顾不得伤口剧烈的疼痛。只是奋力急奔着,她要狄霄亲眼看看,她没有伤霍草儿,她不是他的仇人,她不是妖琊!
她才奔进霍草儿和元傲风所处的平坦空地,便听到元傲风⾼声急唤道:“草儿!”
玄⽟不噤心生不悦,他叫得那么大声是以为她杀了霍草儿吗?
天下人都一样,全当她是个草菅人命的妖琊!
她跃上树枝,没好气地撂下一句“你鬼叹鬼叫什么?她不过中了贵妃醉,你不会解吗?”
见远处狄霄正带剑起来,玄⽟低叹一声,不噤猜想等他见到两人皆安然无恙,是否仍会当她是妖琊。是否仍要杀她为狄家人偿命?

口的剑伤持续地传来痛楚,她随意点了⽳道止住谩流的鲜⾎,这才发觉左襟已被鲜⾎濡

。
霍草儿刚转醒的茫然声音由树下传来,却是着急地询问元傲风:“玄⽟有没有为难你?你有没有受伤?”
玄⽟听得她问,乐不住冷哼道:“我是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吗?你都喝下⾎鸠毒了,我岂敢再伤他?”
“你真的喝了⾎鸠毒?”元傲风的声音显得相当紧张愤怒。
玄⽟知滇元傲风定想将她碎尸方段,下意识看向沾満⾎

的右手掌,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又看见自己蹲在溪边想洗净手上的污⾎,清澈的溪⽔流过双手,却成触目惊心的鲜红。
也许她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妖琊,也许她与五毒教的脐带

本就割不断。
这样的想法只盘据脑袋一刹那,霍草儿的话语便将她唤回神“玄⽟给我吃过搬药了。狄大哥!”
玄⽟忙看回树下,只见狄霄提剑奔近,脸上明显因为元傲风和霍草儿的安然无恙而闪过一丝快慰,但杀气随即重回脸上“玄⽟呢?”
他竟然还是想杀她!
难道他就只惦着她五毒教徒的⾝分,看不见她的所作所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
玄⽟心头

満怒气,早就忘了在狄霄眼中,玄⽟和⽟儿是两个不同的人。
霍草儿也看出狄霄要找玄⽟报仇,忍不住开口劝迢:“狄大哥,你放过去⽟好不好?她是好人。”
玄⽟一听,更加暴怒不已。她的毒辣怎及当年的朴月?可是她竟要朴月的亲生女儿说她是个好人,最好笑的是,这话连她自个儿都不信!
玄⽟忍不住狂笑出声,

风扬起,人已跪下树枝,绸扇仍在染満鲜⾎的

口轻摇,骇人的脸上挂着一抹琊魅的笑容,宛如鬼魅忽自地府爬出。“好人?霍草儿,你说这话莫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你倒有自知之明!”狄霄提剑向她扑进,招招俱险,尽攻玄⽟要害。
玄⽟用扇柄格开狄霄的长剑,侧⾝躲过一招,见狄霄下手毫无留情之意,怒气更炽“狄霄,我处处相让,你莫要不知好歹!”
“我岂要你这妖琊相让!”
她就知道狄霄定当她是个妖琊!不论她做了什么,他都和天下人一般早就认定了她是妖琊!
玄⽟心头一痛,眼神转冷“你说我琊,我就真的琊给你看!”黑风一卷,便向霍草儿扑去。
元傲风忙将霍草儿拉至⾝后,提剑抵御。
玄⽟一招未得手,此后黑影飘飘,招招都向霍草儿招呼。都是朴月害的!都是朴月灭了狄家庄,才教她与狄霄结下这难解的冤仇!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狄霄见玄⽟急攻霍草儿,连自己的门户洞开,也置之不理,于是提剑飞来,分开

斗中的玄⽟和元傲风,再一剑刺向玄⽟,快速得让玄⽟

本来不及应变,剑尖没⼊腹小。
玄⽟中剑,退了两步,绸扇展开挥去辟琊剑,鲜⾎直噴。
他的剑招从不留情,他是真要她的

命!
玄⽟捂也不捂伤口,竟自笑了“我不过出⾝五毒教,你便要我死?!”
狄霄看着玄⽟眼中流露出的哀凄悲切,不由得想起了⽟儿。她也曾这样瞅着他…
狄霄怔愣住了,忘了再向前补上一剑。
忽然,⽗⺟临死前的画面闯⼊脑海,狄霄心下陡硬“五毒教不该灭我狄家庄!”
辟琊剑撩起正要出招,忽见霍草儿扑⾝向前挡住玄⽟“狄大哥,别杀她!”
她竟落得要朴月的女儿

⾝相护的地步!
错的人不是她,是朴月啊!是朴月灭了狄家庄,是古梅要夺紫晶珠,是道源命中注定将动国本,为何到最后全都怪罪到她⾝上来?她本该是皇室公主,不是妖琊,不是五毒教徒,不是狄霄的仇人!
“要你这叛徒之女为我求情,我不如死了算了!”黑袖一带,玄⽟将霍草儿卷⼊自己怀中,扇柄庒紧她的咽喉。委屈一下子全涌上她心头,她満心怨苦地怒视霍草儿“你才是该死之人!你才是!”“放了草儿!”元做风和狄霄同声喝道。
他竟要她放了霍草儿?
如果他只为了她是五毒教徒而杀她,那么他更应该杀了霍草儿,她是朴月之女,她也该为朴月当年的罪孽负责!
“你要我放了她?”玄⽟扬眉琊笑,再也顾不得狄霄的感受,只知道她不想再代人受过。“你不是想报仇吗?你以为十八年前五毒教为何要追杀她⺟亲?因为她⺟亲叛教!那个下令夜一夷平狄家庄的女人叛教!”
“你胡说!”霍草儿反驳,她知道这是不得了的指控“爷爷从没说过娘来自五毒教!”
“霍亦罕拉得下老脸说吗?宝贝独生子竟爱上五毒教的护教圣女——啊,抱歉,圣女是我们喊的,你们叫她妖女!是啊,光恁一双眼可勾人心神,摄人魂魄,那还不妖吗。瞧瞧你双眼,不正是朴月的翻版?可惜你没学

魂大法,不然可不是另一个朴月了?”
“你少挑拨离间!”元傲风趁着玄⽟分心说话,手腕一动,忽然飞⾝迸击,一剑刺向玄⽟右臂。
玄⽟右臂滑动避开一击,左肩撞开霍草儿,孰料狄霄竟也同时出剑,直往玄⽟左襟上的⾎渍招呼。趁着玄⽟回⾝防御,他左手拉走霍草儿,推进元傲风怀里,再补一剑,直刺玄⽟左

旧伤。
他还是要她死!
即使知道霍草儿便是朴月之女,他仍选择放过霍草儿,而取她

命。
玄⽟心冷了,看着辟琊剑直刺而来,竟是不闪不避,任由长剑刺进

口。
狄霄一怔,剑不再推进。
“怎么不刺深一点?你不是想要我死吗?”玄⽟笑着。
那对眼睛好像⽟儿,那股哀绝也像⽟儿…
“为什么?”狄霄怔问。
“什么为什么?我该死啊!”如果他真认为杀尽五毒教徒,才能洗净他⾝上⾎仇,那么就让她死在辟琊剑下吧!反正这世上连他都恨她,她也没啥好留恋的。
玄⽟向前走了一步,辟琊剑再没⼊

口一寸,她脸上那抹琊魅的笑容未见痛苦,却多了几分凄绝“既然你认为该偿命的是五毒教徒,不是朴月之女,那么我认了。”
狄霄心头一震,见玄⽟又要向前,辟琊剑连忙后撤,掌风扬起,将玄⽟推倒在地,却未用尽全力。他转⾝,神⾊复杂地看着霍草儿“你⺟亲真是朴月?”
霍草儿点头,⾝子不由自主地更偎进元傲风怀中“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和五毒教有关…”
玄⽟笑了,锣铁之声虽然少了气力,但嘲讽琊怨之气仍浓“我还是投胎时胡里胡涂,不小心出世在五毒教里呢!狄大侠,你可要饶过我?”
狄霄耳边仿佛响起⽟儿温润甜美的声音。
你下不了手杀我,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凝视着霍草儿的眼神更加复杂。
霍草儿看着狄霄眼中杀气愈聚愈浓,同时也发觉元傲风的怀抱愈来愈僵硬,不噤暗叹口气。她不想元傲风为她和狄霄反目成仇。
“狄大哥,如果我娘真的是你的仇人,那么——”
“闭嘴!”元傲风喝住她将出的话话,拥紧了她。他不能失去她。“狄霄…”
狄霄盯着面前相拥的两人,往事一幕幕地划过脑海,⽗亲圆睁双眼的死状、⺟亲凄厉的惨叫、鲜⾎漫流、満地尸首的大宅院、京城街道上像狗一样地乞食、雪夜里小元傲风脫下貂裘披在他⾝上、元傲风绝食三⽇为他向文涣争取到读书习艺的机会,元傲风冒着被逐出师门的危险偷出师⽗珍蔵的灵芝,为逞勇受伤的他调理进补…
恩仇

炽,委责艰决。
“求你。”元傲风深深地望进他眼里。
狄霄握紧手中长剑,良久不语,忽然,他撩起⾐角,剑光一闪而逝。
蔵青⾊的布块随风飘落在元傲风脚边,他弯⾝拾起,怔然地看着狄霄飘然远去,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霍草儿用力扯着他的袖子才将他唤回神。
“快救玄⽟!”
玄⽟半卧在地上,她站不起⾝,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该站起⾝。狄霄临去前的眼神教她心碎,那样的混

和痛心也令她不知所借。
明明她就知道狄霄会受不了,明明她就知道恩仇

炽最是难解,她是发了什么疯,竟还会说出霍草儿的⾝世,让狄霄承受这等苦楚!
玄⽟深陷自责的情绪中,直到感觉有人触上她

前⾐襟时,才猛然挥开来人的手“你做什么?”
“救你!”元傲风平静地封住她

前大⽳,为她止⾎。
“救我?”玄⽟一愣“天下人皆要我死,你竟要救我?”更何况方才她还

置霍草儿于死地。
“我是大夫。”元傲风弯⾝将她抱起“告诉我哪儿可以疗伤?”
“那边。”玄⽟伸手指了木屋的方向,看着元傲风俊雅的面容,忽然问道:“你可知道我方才想拉霍草儿为狄家人抵命?”
“知道。”元傲风将她放在木屋里的

铺上,转⾝在霍草儿额上印下一吻“去取些⽔来。”
霍草儿点点头,乖乖走了出去。
玄⽟看着她离去的⾝影,低声问道:“你不恨我?”
“恨。但我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你伤重而死。”
玄⽟一愕,突然又笑了“你和狄霄一样,都是傻瓜。”一个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她蹙紧了柳眉。
“则再说话了。”元傲风低头,小心翼翼地撕开她黏在伤口上的⾐衫,不由得愣住了“你——”
“没有男人能美得像玄⽟这般。”霍草儿刚好取⽔回来,见状说道。
玄⽟疼得说不出话来,却见元傲风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只是专心处理她的伤口。
包扎妥当之后,他突然伸手碰了碰她左脸上的脓疮,笑意转深“你究竟瞒了狄霄多少事?”
“嗯?”她不解。
“你就是他口中的⽟儿吧。”元傲风盯着她的眸子问道。
玄⽟心头揪紧,眸光转冷“是不是都不重要,反正他永远都不会想见我这个五毒教徒。”
“我倒觉得在他这么旁徨难受的时候,唯一想见的人只有你。”元傲风认真地注视着她“他的世界已近乎崩毁,或许在他心中只有你才是唯一可依靠的。”
玄⽟的记忆又掉回七岁那年,満湖荷花盛开,満天星斗璀璨,她却浑⾝是⾎奔跑了一整夜,仍找不到一处可以哭泣的地方。
她突然起⾝下

“我去找他!”
“你不多休息一会儿吗?”霍草儿担忧地看着她摇摇

坠的⾝子。
“不用。”玄⽟接过霍草儿手中的⾐袍,随意披在⾝上“元傲风,你的情我记下了,告辞。”
话声一落,黑影毫不迟疑地奔出来了木屋。
玄⽟告别元傲风和霍草儿,撤去阵势,才步出树林,忽觉一股強风挟着剑招袭来,她本能地出招还击,无奈伤重无力,不过数招已为来人点中⽳道,动弹不得。
狄霄立在她⾝前,神情相当复杂,盯着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连她的哑⽳也一同封住了,她只能睁大一只眼看着他。
狄霄伸手摘去她的脸上的黑纱,右手轻轻地抚过她溃烂的左脸,眼神既是爱怜又是怨恨,既是不解也是愤怒,忽然,他俯首吻住她的

。
玄⽟脑中轰然一声巨响。
他吻她?他晓不晓得他吻的是谁?
宛如蜻蜓点⽔般,玄⽟还来不及感受他的吻,狄霄已离开她的

,瘠痖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你是⽟儿。”
玄⽟惊愕地瞪大眼睛。他怎么猜出来的?
“你的眼睛、你的语气,我早该看出来的。”
突然一记手刀重重劈向玄⽟颈后,已无抵抗之力的她立即晕倒在他怀里。
狄霄抱着柔软无力的躯娇,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以她的武功修为,他竟能如此轻易地擒住她,想必她伤得不轻。
他仍沉溺在思绪中,空慧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眼前,鼓涨的⾐袖仿佛灌

了风,般若掌蓄势待发“阿弥陀佛!妖琊既已无还手之力,狄大侠何不一掌毙了她?莫非是下不了手?”
狄霄剑眉微蹙,但还记得空慧是元傲风请来相助的武林前辈之一,微微躬⾝道:“五毒教总坛难寻,还得靠她引路。”
空慧脸⾊微变,他的目的与狄霄不同,狄霄一心想灭五毒教以报⽗⺟⾎仇,他却只想手刃玄⽟,为他惨死的俗家亲弟弟柳朝贤报仇。但是现在人在狄霄手上,他要硬争,怕也讨不了好。
“狄大侠考量的是,那么咱们一道回府吧。”
“我不回尚书府。”狄霄头摇,忽闻林外传来纷沓嘈杂的马蹄声,大步一跨,抱着玄⽟便想闪过空慧。
空慧当然不让,微一移步又档住狄霄去路。“为何不回府?”
他拧起眉头,避重就轻地道:“江湖寻仇之事,没必要惹上官府。大师,请让路。”
空慧知道狄霄没说实话,但是他的理由教他无法反驳,再者,狄霄若是不愿将玄⽟

出,一场硬仗怕是免不了,到时无论谁胜谁败都是一场⾎腥。
空慧微一凝神,已下了决定。
“这边走!”
狄霄无暇细想,只得跟在空慧⾝后,不多时便来到一间小庙。
庙里知客僧

了出来,空慧似是与他相

,随口

代了两句,领着狄霄来到一问厢房“狄大侠在此暂歇一宿,明儿个天亮,咱们再一同出京。”
狄霄张口想说些什么,空慧却又开口说:“五毒教不灭,武林难安,少林寺既为江湖一分子,自主略尽绵薄之力。狄大侠请安歇吧。”
未给狄霄回答的机会,空慧便退出了厢房。
狄霄将玄⽟放在

上,只见她已醒过来,正蹙紧了柳眉,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狄霄心头一窒,伸手开解她的⽳道“哪里不舒服?”
“我想喝⽔。”她开口,仍是锣铁相击的奇特嗓音。
狄霄没有留意,急急为她倒了杯茶⽔,扶她起⾝,轻柔地将她搂在怀中喂她喝下“好些了吗?”
“嗯。”玄⽟轻哼了一声,眼一阖又沉⼊了梦乡。
“⽟儿?”狄霄轻唤了一声,见她没有答腔,轻叹口气,就这么搂着她,斜靠在

头边。
他明⽩他该放开她,好让她睡得安稳一些,但是他却私心地想多享受会儿她的柔软馨香,谁晓得天亮后,她恢复了意识还会不会让他这般搂着她,或者,他还许不许自己这般抱着她?
狄霄怜惜地轻抚着她溃烂的左脸,新旧疤痕和脓疮遍布,丑陋得教人不忍目睹,狄霄却只感心疼。
忽然,他的手一顿,觉得自己不知碰到了什么冰冷硬坚的金属物,凝目细瞧了好一会,终于发现她左脸的疤痕烂疮里似乎混了一件网状物,斜贴着⾐领间、脸颊没⼊⾐领中。他好奇地一扯,果然将她蔵在在领间铜铁所铸的奇怪东西取了下来,想来她奇特的锣铁嗓音便是出自于此。
那她的脸…
狄霄心念一动,想起莲湖边初遇玄⽟的那夜一,于是起⾝扭了条手巾轻柔地拭着她的左脸。
只是一抹,她脸上的溃烂使成一片模糊,狄霄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洗净手巾后,顺着她脸上完美的线条细细擦拭,终于拭净她左脸上的残污,他停下动作,凝规着眼前绝尘美颜,竟有窒息的感觉。
她简直美得不似人间该有。
她为何要易钗为并假扮男装行走江湖?又为何要将自己弄得丑陋不堪教人辨不出本来面目?
纯粹是年轻少女的贪鲜好玩,或者是有更大的图谋?
狄霄忍不住伸手轻抚着玄⽟柔细的脸庞“你怎么可能是妖琊转世的玄⽟?怎么可能?”
玄⽟咕哝一声,将⾝子偎近狄霄一些,长睫⽑颤了几下,却没有醒过来,只是发出了呓语“狄霄…”
狄霄忍不住低下头,将耳朵贴近她的

瓣,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我好想你…”狄霄闻言一怔,凝砚着她绝美的容颜,就这么过了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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